好设计要持久吗？

设计师总有一些妄想，比如做出一个 Timeless 的设计，不过时，不因时间流逝而褪色，能被人们长期使用，甚至从一代传到下一代，就像是设计教科书里的案例那样。如果你设计的东西过一两年就找不到踪迹了，除了在自己的作品集中留了个影子，它没作出过贡献，没留下影响，就好像没有存在过一样，这是一件令人感到挫败的事。尤其是面对如今快速消费快速更替的时代，如果能作出一个能够抵抗时间的设计，对设计师来说是最大的满足。

Dieter Rams 的好设计十大原则中就有一条“好设计是持久的”（Good design is long-lasting）：好设计可以避免追随时髦，也就不会过时，不像那些时髦设计，好设计的生命即使在用之即丢的时代也能持续很多年。

很显然的是，决定一个设计是否能够持久，首先看它属于什么产品，产品的寿命是社会在决定，设计师无法使用设计去撬动这个生态平衡的杠杆。所以设计师往往会选择好产品，再来谈过时和持久这个问题，我们看到最多在谈家具设计尤其是椅子的时候，设计师喜欢说持久，强调伴随生活和成长等具有人文情怀的话题。

椅子是用来谈论“好设计是持久的”的最佳例子，如果不是唯一的话，在设计教科书上也是横跨很多时代，占据很多篇幅。人们总是拿一些经典的椅子设计，比如 Hans Wegner，Alvar Aalto 或 Eames 等设计师在上个世纪设计椅子，在经过半个多的世纪之后，仍然在生产和销售来说明“经典的设计永不过时”，或者证明“好设计是持久的”，同时也对当下那些快速消耗的设计批判一番。

在椅子设计上流传一个说法，就是好的椅子设计可以一代传一代，但是现实是，所谓一代传一代无法来证明设计的好坏，除了可以证明耐用之外，物品的传代通常是一种收藏行为。然而设计师说的一条椅子可以伴随一辈子或者半辈子，通常是想象中的理想状态，社会变迁比如生活的流动性让物品被静止地固定地使用的几率变很小，另外用旧是不可避免的。

这是我老家使用的椅子（和凳子），日常使用超过 20 多年。

在 Dieter Rams 的认知度被扩散到更大的人群后，Braun 重新发售 Dieter Rams 的一些设计，Vitsœ 在 2013 年重新生产和销售 Dieter Rams 1962 年设计的 620 Chair Programme，并且用 620 椅子系统来说明“好设计是持久的”这一原则。

但是不够否认，把 602 椅子放到当下，它就已经是过时了的，已经无法放入目前的生活场景之中。Dieter Rams 在说明“好设计是持久的”时，是抵制“流行和时髦”的，可以看作是 Style 的一部分，但是正是 602 的 Style 一部分让它在现在看起来是过时的。

更令人吃惊的时，如果我们去看那些目前仍然在生产和销售的那些经典的椅子设计，是什么维持了它们的生命周期，是设计品质吗？是设计思想吗？统统不是，恰恰是我们认为经典设计在抵制的，也就是 Style 让这些经典设计成为经典，经过设计史和各种媒介的传递，塑造成了一种 Icon。

“好设计是持久的”，放在实际的产品上，可以有两种解读，一种它可以是多年被销售，一种是使用持久。当然脱离实际产品的设计也可以是持久了，比如影响了设计和社会的发展等。“好设计是持久的”通常看作是一种抵制，比如抵制快速消费的潮流，但时代和社会在决定产品的寿命。

按 Apple 的数据，iPhone 的使用周期是三年（这台手机的第一用户），如果将一台手机上所拥有的投入、资源和可用性与一条椅子比起来，三年的使用周期如同暴殄天物般，而 iPhone 的设计是出色的。或许随着科技的发展，新的技术和应用走向饱和状态，以及设计更加抽象化更趋近原型，手机的使用周期将会拉长一些，但是它仍是一件随身携带而且使用最为频繁的个人物品，它有个人表达和社会属性，让它难逃体现时代性的样式的束缚，iPad 的更替周期比 iPhone 更长，除了产品功能和使用场景外，它更多在家使用，更低的社会性需求，这让很多宽边的 iPad 仍然可以服役。

作为商业公司，Apple 不会努力去做让 iPhone 的第一用户使用周期从三年扩展到更长，但是他们用其他手段来抵抗因周期短暂带来的浪费，比如努力不再挖取新的矿产，通过回收利用形成资源链条的闭环，另外一个相比同行更为出色的是将设备的使用周期扩展，通过第二用户第三用户，通过软件的更新让设备保持与时俱进，第一用户可以将自己淘汰的产品转给他人或者再次出售，而这里面“好设计”就起到作用了，如果当这个设备很快“过时”了，即使它仍有强于几年前计算机的计算速度，它也无法传递到第二用户手上。

Dieter Rams 的“好设计是持久的”所抵制的“时髦”，更多是指那些对时代潮流表面特征的盲目跟随，但是，如果要做好设计就必须与时代共舞。